1. 耿飚：长征中红军飞夺泸定桥是假的

人物背景：耿飚，原中共政治局委员，国防部长。

（本章选自解放军文艺原副主编刘家驹所著《光荣的背后》一书）

1987年春，《星火燎原》编辑部主任王长龙给我追加任务——为耿颷代笔写回忆 录。当时，我正给他们编辑王首道、程子华、萧劲光等人的回忆录，同时又担负着写林彪传的任务。对这个追加的任务，我虽然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但在采访耿老的过程中， 深感分身乏术。 因王长龙是从《解放军文艺》私聘我上马的，我的老摊子不能撒手，于是，我和王商量另找人来给耿代笔。王说：“你不能甩 手。”我说：“我会全力协助。” 我很快从老部队12军借调来孔祥绣，他 是我熟悉的作者，文笔是胜任的。孔祥绣是 第一次参写大部头，不熟悉战史，在采访过 程中，我得陪同协助。耿老不因循守旧，兴 之所至，畅谈无忌。一年后，经孔祥绣尽心 竭力的整理成型的书稿，都是遵循“光荣、 伟大、正确”这一主旨走笔，凡是影响我军 形象的，不管有多真实也决不允许写入史册。 耿老的一些不得公之于世的真言只能锁进箱柜。多年后，我重新翻开采访笔记，发现耿老当年所言的负面史实虽是些零星的片段， 却具有难得的史料价值，我把它连缀成一篇第一人称的佚闻，其中的“我”就是耿老。

国民党对我中央红军第三次围剿之后， 我军遭到重大损失，1933年1月，中央红军在 滕田进行了改编，师缩编为团。我原是九师 参谋长，安排我到一师二团当了团长。刚上 任三个月，又到三团当了参谋长。三团团长 是黄永胜，政委邓华，都是刚到职，是他俩 提出要我的，我没推辞。 三团原是罗炳辉的64师缩编成的，没有 多少战斗力。不久，就调我到四团当团长。

四团在井冈山时就是朱德的28团，参加 过赣南起义，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个团的团 政委是杨成武，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团长了。 前任团长肖桃明，在打土围子中牺牲了。 他指挥打仗不要命，学人家苏军那一套，冲 锋要挺胸昂首，不准卧倒，射击只能立姿， 在堑壕里战斗也要露出半个身子，显示革命 者的英勇无畏。谁要是在战场上勾着腰运动， 他就在后面给你一枪，大骂你是怕死鬼。他 就是直着腰指挥打仗的，敌人一看就知道他 是个督战官，一枪就把他撂倒了。

红军早期，我们的营团长指挥能力有限， 战术上不讲章法，往前冲只会一顿猛打，打 败了，就放开两腿往回跑。干部的号令也原 始，班排长用口令，连长吹哨，团长用号。 伤了靠自救，战死就不管了。 兵员不足，抓俘虏补充。给养一是靠打 土豪，再是向老百姓征粮派款。

红军的巩固虽有政治灌输，主要还是靠 严厉的纪律约束。对动摇的，不听号令的， 坚决执行战场纪律。杀人是经常的事，它确 保了红军的壮大发展。

长征，我们是从于都出发的，一军团担 负前卫。那年，我25岁，杨成武比我小四岁。 我们当团长政委的都不知道这次行动干什 么。杨成武是长汀人，和刘亚楼是小同乡， 杨在电话里问刘去哪里，干什么？ 刘回答，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该你知道 的事不准问。杨把舌头一伸，对我说，不准 问还挨了批，我看这回打出去不像再回来了。 没几天，师后勤发来新枪、弹药、银圆。还 是七月天，就发了新棉衣、绑腿，还特地给 我和杨成武一人发了条军用毛毯。我知道这 是一次远走高飞的行动。

战士情绪很高，觉得老在一块地方转， 吃菜吃盐都困难了。老百姓对我们的态度一 直不好，我们的吃穿用，都是从他们身上硬 派来的，都希望离开。 我也装备自己，弄来一双英国的39码半 胶鞋（这双鞋我一直穿到陕北），和两件合 身的从战场缴获的衣服。

 9月下旬的一天，军委半夜来命令，我们 开始走上长征路。宁都会议后，毛泽东被赶出红军，孤身 独处，林派了一个班去照顾他的生活，还送 去二百钢洋。长征开始，毛泽东受到“三人 团”的冷落，林彪派出卫队给毛抬轿子。两 万五千里的艰苦跋涉，毛在生活上优于张闻 天、博古，没吃过多少苦头。 打开道州，我们住在天主堂，这里有座 仓库，吃的东西很多，我都给看住了。林彪 指示我，给毛主席送些吃的去，我一下就准 备了十担，每担不少于40斤，派了一个排送 去，他们不认识毛主席，放下挑子就回来了。 从此以后，每隔十天半月，一军团下属 的团，都要给主席送去一挑从老百姓家弄来 的食物，如糖果、糕点、油盐、酒米，还有 腊肉、香肠、活鸡、活鱼等，我都要经于检 查才送去。这是林彪的规定。

1934年底，我红四团是二师先头，奉命 在猴场强渡乌江。我来到乌江边察看了地形， 侦察了敌情，准备找刚负伤归队的杨成武商 量渡江方案，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影。这时 陈光师长来了，张云逸局长带工兵连也来了， 我们研究准备绑扎60个竹排，用一个营的兵 力夜间强渡。强渡开始，在机枪和火炮掩护 下，几十架竹排直趋对岸，敌人虽有零星的 还击，我们很快占领了对岸。 有趣的是，军委炮兵连长赵章成信佛， 一遇打仗杀生，他就点上香火，抱住八二炮 弹祷告上苍：“我赵章成是执行公务，绝非 滥杀无辜，死鬼别怨我。” 建国后，赵已是军委炮兵副司令。 还值得一提的是杨成武，他根本就没在 第一线指挥渡河，仅听了我们参加战斗的人 的述说。后来，他和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编剧 添油加醋地大吹特吹，说他是怎样指挥强渡 乌江的。

还不止此，他吹开了飞夺泸定桥的神话。 铁索桥的木板桥面已给敌人烧掉了，杨 成武和王开湘带四团赶到时，敌人已退走， 根本没打，杨、王的任务就是重新在桥上铺 门板和树干给后续部队通过。20年后，杨竟 然吹出他组织22勇士，冒着敌人火力前仆后 继地冲过铁索桥。其实，死的三人是铺桥时 不小心掉进大渡河里的。

二渡赤水后，我们去了云南扎西（宣威）， 全国有名的宣威火腿就出产在这里。我们一 军团把四家火腿厂抢得光光的（其中一家还 是邓小平夫人卓琳父亲开办的）。 有的战士背了三只火腿。宣威火腿重， 一只有二十斤，天天吃火腿，差不多人人拉 稀。离开扎西时，没有敌人追击，提着裤子 一天要跑百把里，干部们都骂毛主席瞎指挥。 林彪看到下面反映强烈，写信给中央说 毛让部队在弓背上跑，拖垮了部队，要他离 开军事指挥岗位，交权给彭德怀。毛也霸气， 为这事在大理会议上批评了林。 红军长征一路上，没有后勤补给，要生 存只能靠打砸抢。我手中总是拿着根两尺长 的铁轩子，只要住进地主家的堂屋，我就用 它对着地面或隔墙捕几下，一般都能十拿九 稳的找出粮食或金银细软，我们一路从不愁 吃穿。

还有一件是看女人洗澡。一天晚上，参 谋来叫我，要我去看稀罕。他带我到地主家 的楼上，一间屋里点着灯，还有哗哗的水声。 他要我从一条有一指宽的门缝往里看。真是 让人稀罕，地主的闺女正坐在木盆里在洗浴， 虽只看见光溜溜的上半身，也让人神魂兴奋， 那一夜我都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