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唐人街和法拉盛到处是骗子,骗子和骗子的区别是,有的骗子收钱就跑了,有的骗子收了钱还会帮你办点事,尤其是办留学移民这一块,骗子简直满天飞,我也是上了很多当,最后通过一个小骗子找到了一个老骗子。
老骗子是个来自新加坡的所谓侨领,号称文武全才,年近六十的侨领住在法拉盛,每天都是油头粉面衣冠楚楚的装扮。老侨领一见面,就递给我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又从西装口袋里摸出厚厚一叠照片,全是他参与社区活动的照片,其中不少是跟纽约市政要和中国外交官的合影,我一看他摸出这些照片,就知道他是个职业骗子,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了他一回,毕竟,到处都是骗子,只要他不要拿了钱就跑,只要他能真的办点事,就是好骗子。
老侨领一开口就要两万五,我说我没有那么多钱,而且我只能分期付款,好说歹说,老骗子愿意降两千块钱,但要先付五千块钱,而且要去他在曼哈顿中城的豪华办公室交钱,我一想只要女朋友能来,这点钱算什么,因为觉得老骗子的策略还是靠谱的。
侨领的策略是让女朋友以考察的名义来美国,然后再转成学生身份。之所以这么复杂,是因为女朋友已经去签过一次了,再搞留学签证似乎很难,而且那时还是报纸的时代,信息有限,我对于留学的事情根本是一窍不通,上了一次当,怕了!
老骗子只给了我一个星期时间,我答应了骗子,但还不知道钱在哪里!因为那时候我打工挣的钱,几乎都寄回家里帮忙还债了!
那一段时间,真是把我难死了!
三十几年前,丰田汽车公司在中国大陆有一句家喻户晓、朗朗上口的广告词: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不曾想,一句广告词,几乎激励我一辈子!多少次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是因为我人缘好,关键时刻总有贵人相助。
他有一个很奇怪的姓,叫”木匠“,木匠是个白人老头,七十几岁了,无儿无女,自己在曼哈顿开了一家小公司,请了一个员工,专门做百老汇各个剧院的票务代理,他每天上班就是去公司开个门,然后自己就整天泡在我们餐馆的酒吧喝酒吹牛,我在那家餐馆干了没有几天,就跟他混熟了,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特别照顾他。
木匠天天喝酒,坐看云飞云散,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他一眼就看出了我心事重重。几次问我你没事吧?我说没事,他说我不相信,你肯定有事!我说是,我需要钱!我有点不耐烦。多少?五千!第二天,木匠递给我一张支票,上面写的数字是五千!他甚至没问问我要做什么,我的下巴又惊掉了!我本来已经想着要去赌场博一下了!!!
我如约来到老骗子在中城的豪华办公室,办公楼在曼哈顿著名的华尔道夫大酒店斜对面,华尔道夫饭店就在公园大道上,这是曼哈顿除了第五大道以外,另一条著名的大道,这里的公司都是大公司,商务区北边的住户则非富即贵,老骗子的公司居然在这里,真是牛掰!
但进了大楼,我就知道了,这就是一栋骗子大楼!大楼里几乎没什么人,楼上倒是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会议厅,但也都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原来这是一种专门出租给皮包公司充门面的大楼,骗子们只要付一点少量的租金,就能得到转接电话的服务,并且能给自己的名片印上公园大道的金牌地址,然后还能有限度地偶尔使用一下大楼的会议室,骗子约我到这里来,就是想忽悠我一下他有多牛,但我看穿了并没有说穿,毕竟,做骗子也不容易。
其时我女朋友工作的单位挺好的,只是地点有点偏远,骗子之所以愿意减价,就是看中了我女朋友的工作单位是国家级的招牌,他利用我女朋友的单位,在我和女朋友都不知情的情况,做了一个更大的局!
骗子以我女朋友单位的名义,组织了一个考察团,考察团中除了我女朋友是货真价实的科研人员,其他都是想来美国的福州人、温州人,一共十几个,搞笑的是,最后签证只有我女朋友一人通过!因为那些人面试的时候,言行举止就不像是是搞科研的。
那些天,每天都和女朋友通电话,最紧张的是通知去面试,然而那天女朋友单位的电话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也打不通,把我急得智商直接干到150,那时候有电话的人家并不多,我突然想到相邻的两个电话号码应该在同一地区,于是我拨了和女朋友单位电话号码最后一个数字相邻的一组号码,一拨竟然通了,是一位大嫂接的电话,我礼貌地向她问好,然后告诉她我是从美国打过去的,问她知不知道女朋友的单位,她说知道啊,但是有好几里路远!我问她您能不能帮我去找我一下我的女朋友谁谁谁,让她到您家里接个电话,我隔半个小时再打过来?大嫂听了,一口应承,立刻派了她老公骑自行车去接我女朋友,那个时候的人们真是淳朴善良,我每每想到那一幕都感动不已,好人一生平安啊!女朋友看到有人找她,最后搞明白居然是我从美国打电话找了一个陌生人找她去接电话,心想我这脑洞,开得真不是一般得大…
骗子的如意算盘虽然没有成功,但我女朋友签过了,加上那些人付的首期,所以多少也捞了一笔,而我为了筹钱,也铆足了劲。
虽然明知对方是职业骗子,但我也相信他是有点手段的骗子,既然对方有计划地在办事,我自然也得守信用,没有办法,我最终让女朋友家里筹了三千,好在她家里还是有几个有钱的朋友,很快筹到了。
向老板借了三千。老板是半个同乡,我刚去这家餐馆的时候,老板追在我屁股后面骂了我两个月,但我知道自己确实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所以就随他骂了,反正骂得也不是很难听。老板虽然挑剔,但老板更多时候还是很和脸悦色的,还经常叫我不要找大陆的黄脸婆,他给我介绍一个算了,但那时的我就是一根筋,一心想把女朋友办过来,老板看我态度坚决,反而愈发对我有好感,骂了我两个月后,再也不骂我了,看我干活卖力,到最后真的对我很好,我一问他能不能借我三千,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女朋友签证通过了,按照约定,我马上就得再付九千,我这两个月打工存了六千,还差三千,这三千,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