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体弱多病,小学时三天两头扁桃体发炎,初中时得过甲肝,母亲买了很多营养品给我补,其中我最喜欢的是麦乳精,一包麦乳精三天就让我喝完了,结果喝出了肾结石。但那时自己不知道,有一年夏天,半夜三更突然犯病疼得受不了,父亲慌忙骑车带我去医院急诊,医生问了一下病情就给上了点滴,可能是点滴中有镇定药,我一边打点滴一边就睡了过去,醒来发现父亲一直在帮我扇扇子,他自己却额头上都是汗,那一刻真是感动莫名!
那一晚,我跟父亲讲了很多话,父亲之前一直挺嫌弃我的,因为在我初中时,父亲有一次去学校拜访我的班主任,班主任看着在操场上和同学踢球的我,竟然对我父亲说:你的儿子不会有出息!让我父亲觉得特别丢脸和生气。
班主任是个数学老师,好几次逮到我在图书馆看书,他也许是个很好的数学老师,但他未必是一个好老师,他在课堂上批评我算了,但他在我父亲面前这样说我,真的很操蛋!这个老师后来得了老年痴呆,几年前淹死在一个水塘里,浮尸水塘二十多天才被人发现,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哎,可怜之人啊!
那是我人生中仅有的跟父亲的一次谈心,我其实挺好学上进的,学校里我交的朋友都是成绩好的同学,只是我的兴趣不在课本上,我跟我父亲说到了将来我要出国,而且我不怕吃幸苦。
我真的没骗我父亲,我真的很会吃幸苦,那一年,我把人生中最苦的苦都吃了一遍,但对自己选择的路一秒钟都没有后悔过!
离开了第一个落脚点,我并没有急着找工作,而是想着先把身份搞定,我去看望了林小姐,我想让她给我介绍一个可靠的移民事务所,结果林小姐已经不做介绍所生意而是改做移民生意了,林小姐问寒问暖的特别亲切,我说我要办身份,林小姐说你找我就好啦,我不帮你谁帮你,事情就这么定了!
林小姐果然很快就帮我申请到了C8卡,其实我根本不知道C8卡是怎么回事,林小姐只是告诉我有了C8卡就可以合法打工,并且可以申请社会安全卡,可以合法报税,林小姐随后帮我约了时间让我自己去申请社会安全卡。
社会安全局在曼哈顿中城,我到那里时,早已有很多人在排队,一眼望去几乎都是福州老乡,我等了两个小时都没有轮到,身体却感觉越来越不舒服,有一种疼痛从腹部向全身蔓延,等工作人员叫到我的号,我已经疼得直不起腰!
我急急地办完了手续,强忍着疼痛坐地铁回到唐人街,因为我在东百老汇街找工作时,曾经看到一个私人诊所专治内外科疼痛,我找到了这家诊所,医生也姓林,也是福州人,人高马大的非常和气,我跟他一说病情,林医生马上就给我做了诊断,说可能是结石,说我可以给你减缓疼痛,但如果严重的话一定要去大医院,我说好!
林医生马上给我打了点滴,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半瓶点滴下来,我的疼痛症状已经大大减轻!林医生真是神医!这时跟林医生聊天才知道,原来林医生的诊所是黑诊所,林医生在大陆就是医生,但到了美国英文不好考不到行医执照,所以他只能做黑医,好在很多老乡在大陆就认识他,老乡到了纽约还是找他看病,他收费便宜所以生意还不错。
还好我是在陆地上犯病,要是在海上,可能就被扔海里去了!
林医生的一袋点滴,让我的病痛两年多没有发作,但两年多后再次发作,林医生的点滴也不起作用了,我最终去了大医院,同时也见证了林医生的不容易。
那一年,我做过很多工作,主要是想找一个收入还过得去的行业,除了在外卖店打杂兼送外卖,也做过专职送外卖,去仓库搬过货,还洗过炉头,学过抓码,甚至还曾尝试去做衣厂,结果看到衣厂里都是老娘们,赶紧退避三舍。
我做过的最幸苦的工作是洗炉头洗地毯,那活真是又苦又脏又累,我们的工作都是在晚上,别人下班了,我们才上班,洗炉头前先要把碍事的物件都挪开,有时候还要爬上屋顶去掏烟囱里的油垢,不光是幸苦还危险,洗完了还要把挪开的物件复位,有些物件又笨又重,真是累得够呛!洗地毯貌似轻松一点,只要手护着一台清洗机在地毯上来来回回走就好了,但一个晚上下来,两个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我们一个晚上通常只能洗两个餐馆,往往早上八、九点钟才收工回家,老板虽然挺好的人,但是只付我六十元一个晚上,我干了一个星期,觉得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就推辞不干了。
学抓码是为了有机会当炒锅当厨师,因为炒锅的薪水比较高,抓码就是给炒锅配菜,结果抓码没学完炒锅没学成还跟一个炒锅干了一架,把人家鼻子给打歪了!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乐于助人,有的人帮你是真心实意帮你,有的人帮你只是为了利用你,而有的人只是以帮你的名义刁难你,跟我打架的那个炒锅就是个这样的人,说起来还是半个同乡。因为我找的工作就是学抓码,所以我是百分之百的新手,薪水是九百块一个月,老板也是因为可以少付几百块的薪水才找一个新手抓码,因为餐馆生意不太稳定。
老板是科班出身的大师傅,他亲自教我抓码,我上手很快,一天下来就学得差不多了,老板对我挺赞赏的,他列出了详细的清单贴在墙上,让我有些菜想不起来时照着抓,第二天就放心让我单干了!
刚开始还相安无事,半同乡还装着挺照顾我的,我不忙的时候学着翻锅,他还会过来指点一下。但我不知道,我只是随意的翻翻炒锅,就因为大师傅经常夸我干得不错,别人已经以为我要抢他们的饭碗了,店里两个炒锅,一个是上海人,一个就是半同乡,上海人话里话外酸溜溜的尽是嘲讽。
半同乡其实也是新来的的新手炒锅,美国中餐馆的菜基本上都差不多,比如左宗鸡,几乎每个餐馆都有这道菜,但配菜多少会有不同,这货脑子里大概装的都是他之前做过的餐馆的配菜,老怀疑我抓错了,甚至在忙的时候几次三番把我抓的菜码扔掉,骂骂咧咧说我抓的是什么,我明明是照着老板的清单抓的,怎么可能抓错?
他刁难我的次数多了,我也不耐烦了,有一次正是繁忙时间,他又把我抓的码给扔飞了,我一下子火大了,他个子比较小,我攥住他的衣领就把他往墙边拖:他妈的,你给我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有没有抓错!
这家伙看了,也无话可说,后来这家伙再刁难我,我就不忍了,直接就骂回去!有一次晚餐繁忙时间,这家伙又犯病了,我直接一句三字经回骂过去,那家伙急了,拿起勺子就往我身上打过来,我一闪他没打着,他顺势又推了我一把,地上湿滑滑的,我一下子就被他推到了,倒下时腰部在不锈钢桌角擦了一下,我起身掀起衬衣一看,半个巴掌大血淋淋的,顿时火了,一把抓住他前胸,一拳打过去,把他打翻在地!
那货居然被我打哭了,后来看他半个眼眶乌青的样子,我也有点后悔出手太重了,但谁他妈的先动手呢?二老板看我把他打成那样子,危险我要报警,我掀起衣服给他看我的腰部,你看看,是他先动的手!二老板一看我腰部血淋淋的,也没再吱声。
这样的餐馆是不能继续呆下去了,我当晚就辞工不干了,后来我在地铁站碰到那小子,那小子老实多了,还过来跟我说话,说你看你把我打成这样,我一看,他的鼻梁有点歪了,我心里有点歉意,但还是骂了一句:你自找的!
那个餐馆里面除了大师傅真是没一个好人,可能是生意不太好大家都挣不到钱吧,每个人都摆着一个臭脸,店里两个企台明明自己拿错菜,都会怪我没有及时抓码,两个企枱都是打黑工的留学生,其中一个平时三句话都离不开我导师、我导师怎么怎么的。好几年后,我和老婆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叫了俩新金马电召车回家,司机居然是他,我本来想跟他打个招呼,后来想想还是装作不认识算了,虽说工作不分贵贱,但毕竟人家还是要面子的,人家只是导师不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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