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还是上海的朋友帮我记录的,我的坚强是给身边的人看的,不觉中便将脆弱的一面暴露给朋友: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些隔离措施并没有真正的落实,所谓挨家挨户的排查,有的家庭根本就没有人打电话来问,象征性的弄个表,大家自己去填,所以有很多人即便是发烧了在家里,然后她自己要出门,根本没有任何的措施能够限制他们,所以这部分人还在外面跑。另外,还有些没有症状的,但是他已经是感染者的这部分人,就更难区分。
还有就是各个社区团购蔬菜,但并不是政府组织的,都是各小区物业啊,或者有热心人出面来组织,然后统计,达到50份人家才给送来。另外也有一些小区上当受骗的,就是说,别人说可以送蔬菜,但是呢,钱汇过去了以后别人根本就不来。
我们小区里面是货到以后付款,所以今天是第一次订了大约70多份。但没有人出面组织的那些小区,他们就没有办法,没有蔬菜,没有东西就只好去超市里面,所以现在大街上哪里都空荡荡的,唯有超市里面人满为患,人们在里面排队很长时间去抢东西。
真的感谢我的朋友帮我记录下我的絮絮叨叨,需要说明的是,我现在的住地在万科某小区,JT社区把我拉进了一个群,天天上报体温,但有没有菜吃是没有人问的,我感觉填报表是政治任务,所以社区工作人员便天天应付这个,我忙着到处找吃的,懒得上报了,最后也没有人来问。而我自己的家在LS社区,家里的两个人(老公和女儿),没人上门问也没有电话询问,当政府说全市排查了98.5%的时候,我家是那1.5%,后来政府又发起了一次总攻,坚决完成100%的排查的时候,我家又成了那101%。
不过最近,老公总算说有人打过一次电话了。至于小区团购上当的事,是我们小区物业经理说的,他让大家不要随便团购,说外面有上当的,这个消息我无法证实,我必须保证我的叙述有根有据,没有证实的也说明消息来源。
2月9日,我在朋友圈转发了冯翔的歌曲《汉阳门花园》,并留言“本以为重听这首歌会很亲切,谁知却很想泪水长流”,结果好几个朋友打电话来问你怎么了?“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去汉阳门了”。
“冬天腊梅花,夏天石榴花”,这个冬天的腊梅花是看不成了,夏天的石榴花还能看到吗?
我心里盘算着,再想什么办法去弄吃的呢?不行的话我就开车出去,虽然我们14天的隔离期还没到。
还好我还有那么几个朋友,有人说可以开车给我送巧克力来,虽说他不完全知道我的实情,但这时候能给我送巧克力的,也足以让我落泪了吧?有朋友每天给我发中药方子,虽不胜其烦,我连门都出不了上哪去弄中药?但内心还是暖暖的。
S终于忍不住给她的朋友洁打电话了,洁只埋怨你怎么不早说啊?下午,好多生活物品就送到我们门口了,东西是大超市里去抢的,这时候私家车出城已不太容易了,是说了好多好话,车子才开过来的。我跟S说,这时候能来帮我们的都是生死之交!
今天是元宵节,我和几个朋友晚上说起了吃汤圆,互祝了元宵节快乐,期许了等解禁后我们一起开心地天天“腐败”,我还说要去一趟上海,去找凯司令。“一起一起”,大家的相约那么令人期待。
2月10日,最不想知道的结果还是来了,不是医院的通知,而是互联网上铺天盖地的“惊闻噩耗”。
不想再说那天的情形。
S的挚友洁知道了林的消息,再次向我们伸出援手,她恨不得给我们搬来了一个小超市,一段时间,我们不用为吃的发愁了。
S的儿子已经住进医院里,病情稳定,儿媳妇还隔离在家,病情也许还稳定,她不说,我们并不知道真正的实情,大家都这样相互隐瞒着,不让对方担心。
2月11日,我们的14天隔离期到了,钟院士又说,有24天才发病的,但我一点也顾不上害怕,是顾不上,而不是真的不害怕。亲友们都知道了我们的真实状况,都称赞我是英雄,其实我当初冲进这漩涡的时候,并不知这水的深浅,我不由自主跌了进来,又一次次挣扎不让自己和身边的人被水淹没。现在回想起来,我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担心林教授的生死,担心我和S被感染,担心小婴儿的生活起居,担心隔离在别处的婴儿的爸爸妈妈,担心自己老公和女儿抢不到菜,担心我的撒谎被识破,担心我们的吃的不够了……我怕得要死,我算是英雄么?
2月15日,大雪让窗外白茫茫一片,我想起一句歌词“下雪啦天晴啦,下雪不忘穿棉袄,天晴别忘戴草帽”,我在想,下雪了就一定会天晴。
果然,16日是个大好晴天。清晨的窗外一如既往的清静,一只猫优雅地踱着猫步轻轻地走过去,又一会,两只狗有些急促地跑过窗外。万物不曾改变,只是武汉人的生活有些乱了节奏,疫情在继续,生活也还要继续。
我们的生活有了些改观,小婴儿吃睡都有规律了,生活物品也不那么急缺了,我有了冷眼旁观的机会。
我们还时不时沉浸在哀痛中,总在心里问,林教授没有基础疾病,身体很好,怎么会就这样走了呢?我老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我这会儿才有时间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详细说给他听。“二十天,就那二十天,误了多少事啊?不会人传人,有限人传人?这二十天放跑了多少机会?我以前的邻居群里走了好几个了,有一个发病三天就死了,这都是政府不作为啊!!!看怎么收场啊,这要到什么时候啊?”这回轮到我听老公的絮絮叨叨了。
很快,更多年轻的医务人员感染去世的消息传来,还有湖北电影制片厂常凯一家四口染病去世,不幸的消息一次次让人痛彻心扉……此刻只有真实地生活在湖北的人,才能体会方方日记中所说的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的头上,就是一座山!所有的湖北人,特别是武汉人,不管生病的还是没生病的,都在这一粒灰下挣扎过。
2月17日,我在朋友圈里转发了一篇方方日记,并写下这样的评论:
方方的封城日记成为我隔离期间必读的文章,看到她无端被脑残者攻击,今天我在她的文章下面写下这样的留言: 我的亲人是牺牲的六位医务工作者之一,方方老师封城日记中所描述的悲愤、无助,正是我所经历的,却远比她的描述痛得多。我们没有见到亲人的最后一面,连骨灰在哪里都不知道。喷子们,闭上你们的臭嘴,你没有经历5位亲人染病,其中两位去世的伤痛;你没有在雨夜中打不到车、在医院排队十几个小时做不上检查、隔离在家后买不到药品和生活物资、8个月婴儿奶粉快断顿的危机;你没有感受过明知病毒传染性很强,却不得不去超市,与乌泱乌泱的人群一起排队抢购的恐惧……我想问这些喷子,敢到武汉来走两步试试吗?看武汉人打不死你!